幼儿园改养老园：探路“老幼共托”

经济观察网 记者 张锐 银白色的头发、墨镜，穿上时尚套装、摆出太极舞动作造型，这是钟启亮希望呈现的“老人不老”形象。他把40岁到70岁之间的群体定义为“新老人”。

10月8日，钟启亮对经济观察网记者表示，大约再过半个月，他参与经营的广州盛大前程国际婴幼学园（下称“盛大托育园”）将完成局部改造，正式向“新老人”开放体验课程，“主打一个活力不输年轻人”，实现老幼共托。

让钟启亮和他的合作伙伴范慧莹最终下定决心做出上述尝试的原因是：盛大托育园今年9月开学的招生人数仅有150人左右，较高峰时期的300人已减半。

盛大托育园是一家民办机构，提供1.5岁至6岁的托育班服务，其背后的主体是广州市海珠区盛大前程教育培训中心。钟启亮说，过去几年，整个教培行业的压力都很大，很多托育园、幼儿园的经营压力都接近临界点，“必须找到新的出路，银发经济是一个方向”。

盛大托育园并不是第一家将目光看向中老年群体的幼儿服务机构。也是在今年9月，广州花都区育德幼儿园因“幼儿园转办老年大学”等话题登上多个网络热搜榜。此外，山东济宁亦有“幼儿园转型养老院”相关案例受到关注。

这些社会热议话题的背后是两组数据的反差。教育部的数据显示，全国幼儿园的数量在2022年“由增转降”。其中，2022年，全国共有幼儿园28.92万所，比2021年减少5610所，学前教育入园幼儿数量比2021年减少177.66万人；2023年，全国共有幼儿园27.44万所，比2022年进一步减少约1.5万所。

而与此同时，民政部的数据显示，2021年至2023年，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全国总人口比重由18.9%持续上升至21.1%，而在此前的2018年至2020年，该占比维持在18%左右。截至2023年底，全国60 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约3亿人。

“老幼共托”新出路

“（未来）三年内，今年的情况应该是幼教最好的一年。”9月24日，范慧莹接受经济观察网采访时表示。她从事幼教工作已约20年，也是负责盛大托育园教学工作的园长。

范慧莹说，尽管自己不是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无法从专业角度判断中国人口的变化，但结合多年从教经验，她认为长远来看出生率下降可能是难以避免的现象。“一方面，疫情对经济造成影响，另一方面，新一代的年轻人与80年代的人思想观念不同，不再将结婚生子视作人生必经之路。”她说，从今年的招生情况看，幼儿园的经营状况还能收支平衡，但如果不做出改变后续会越来越吃力。

“幼儿服务和中老年人服务有共通点，例如都是照顾服务，对耐心、细心有要求。虽然现在这还不算是行业共识，但大家讨论已经比较多了。”范慧莹说。

招生下降带来的经营压力与转型思考，同样也是广州花都区育德幼儿园（下称“育德幼儿园”）正在面对的。该幼儿园一位园长江少芳对经济观察网表示，他们在花都区共有5家幼儿园，由于今年9月开学的招生情况不理想，其中1家幼儿园准备开放部分区域、增设中老年人活动课程。

“主要是给接小朋友的家长提供一个活动场所，作为我们招生的亮点，但不是重点。”江少芳说。她亦向经济观察网否认了“幼儿园转办老年大学”的说法，并称所有事宜还在初期筹备阶段，没有落地。

相比之下，盛大托育园的调整更果断、迅速。据钟启亮介绍，盛大托育园共计4层楼，当中1至3楼已能满足教学工作，因此腾出4楼改建为中老年活动中心。目前，他们正在与广州一家专业服务中老年的培训机构洽谈合作，计划引入对方的课程设置、师资力量等，开设舞蹈、旅拍、多媒体等课程项目。

“其实这些‘新老年人’想要的生活，和我们刻板印象里的养老生活不一样。”钟启亮说，他在设计改建风格时特意弱化“老”的标签。“我的姐姐今年50多岁，差不多准备退休的年纪，非常有活力，相比一些生活上的照顾，她更需要陪伴和情绪价值。”他说。

钟启亮续称，盛大托育园位处广州老城区，所在社区的居住和商业氛围高度成熟，周围地铁、公交出行便利，“（幼儿园）门口的广场，原本也有很多阿姨聚在这里跳广场舞，但是下雨天或天气太热的时候，她们也不方便，我想我们提供一个老有所乐的场所是有价值的”。

“改”的难题与顾虑

尽管育德幼儿园的江少芳否认“幼儿园转办老年大学”，但经济观察网从广州市花都区教育局方面了解到，该幼儿园相关负责人确实曾对外透露过这一想法。

“老年大学属于高等教育，幼儿园属于基础教育，两者之间转办不太现实，只能说是不太成熟的想法，表达上的误会。”上述教育局人士对经济观察网表示，幼儿园转办老年大学涉及完全不同的资质要求和监管部门，并不是区级教育部门能处理的范围，所以他们也无法给出指引，“（育德）幼儿园目前仍然是民办幼儿园性质，没有（中老年课程）招生”。

上述人士补充称，按照园方目前的做法，如果只是给接送孩子的家长提供一个免费的活动场所，则不需要进行新的资质申请、审批。“整体来说，还是探索阶段，现在民办幼儿园招生有困难，无论怎么样去变，前提肯定是要合法合规。”他亦表示，民办幼儿园敏锐地发现这一转机是好事，从教育局的角度看，他们也乐见这样的市场变化，愿意加强沟通、共同探索。

另一方面，范慧莹也提及，除了手续、资质方面的变化，盛大托育园服务内容调整也需要得到在园学生和家长们的支持。

“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家长有异议，因为我们毕竟面对的是幼儿小朋友，开展别的教学内容，进进出出的人员多了，家长担忧是正常的。”范慧莹表示，但多数家长给他们的反馈是支持他们继续经营下去，因为社区里的托育需求仍然在，只是希望他们在安全管理方面一定要严谨。

范慧莹表示，盛大托育园目前的改建方案是将幼儿与中老年人分区管理，互不交叉，“中老年活动中心的入口直通4楼，进不到幼儿活动区里”。不过，范慧莹也称，其实很多接送幼儿的家长也是他们的潜在客户。

“我们的托育班下午4点多放学，很多孩子的父母还在上班，接送孩子的长辈正是‘新老人’这部分群体，大家有前期的信任基础，更好沟通。”范慧莹也认为，幼儿园环境带来的安全感，能够给为中老年活动中心的招生加分。

“（国庆节前）已经开始做一些宣传，反馈还不错，现在的规划是前期先开体验课，让大家先来认识和感受这里的环境。”钟启亮说，中老年人群体的口碑传播至关重要，“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宣传裂变效应非常夸张，只要他们过来体验，我们相信这就是很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