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秦观察 第一次

新秦诗 三月号 总第九期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可下载新秦诗发起至今作品电子册

新秦诗，本质是个区域青年（西北籍或在西北）写作计划，要求参与者（参与者大都为1980年以后出生的青年诗人）每月递交一首当月新作，月复一月保持写作的最低代谢速度，更多从时间而仅非数量的维度，探索可持续写作与提升的可能性。新秦诗 ，每月于 新秦年 公众号推出 公号版，每年以 印刷本 推出 民刊版 。此二者相辅相成，一是促进大家即时写作，一是集中回顾一年成果。本计划从2022年8月正式开始，至今已展开9期写作。（点击文章左下角“阅读原文”，可下载往期作品电子文件。）

新秦诗 自 2023年3月号 开始，择期邀请15位域外青年写作者和5位域内青年写作者，对 新秦诗 进行同行观察。每位观察者拥有10票，通过对 新秦诗 速读，并从中选出十个作品，由观察团团长 燚 进行统计，并按照得票高低分为三组，对应西安城市规划一、二、三环，对应容积率为每环10件作品（如遇并列作品，并入同一组），每期仅对一、二环内作品进行二次展示，对三环作品进行提名，对脱靶作品不展示、不提名。

本期 新秦诗 邀请的15位域外青年诗人为 曹僧、王子瓜、莱明、沈至、玉珍、王江平、叶飙、拓野、霁晨、陈翔、黑辞、胡了了、陈宇、余贺、彭杰（乱序排名），5位域内青年诗人为 吕布布、程继龙、徐星汉、子非、袁源。以上青年同行将纳入 新秦观察资源池 ，后续也将邀请新的青年同行进入资源池，择期动态地从池中邀请20位青年诗人对 新秦诗 进行 同行观察 ，以期通过可持续地 写读交互 ，进一步促进区域内青年诗人写作，逐期提升区域内青年诗人写作力，构筑区域内诗歌新生态。

本期 新秦观察团 理论收票应为200张，实际收票为191张，收票率为95%；观察作品合计为60件，合计41件作品获得点亮，点亮率为69%（其中：一环作品14件，一环率为23%；二环作品10件，16%；三环作品17件，三环率为28%），脱靶作品19件，脱靶率31%。以上仅是 同行观察 的一个侧面，可以当真又可以不必当真，但写作最好还是认真一些。与诸君共勉！

一环作品展示

伊萨卡，或一个家的信念/葭苇

——寄安多

在伊萨卡，到处都是

用“爱”作为名字的本国人

爱可以叫出所有人的名字

让他们进入一次睡眠

或者，从一个梦里醒来

每天清晨，我的丈夫出门前

会吻我的唇，我的脚背

我的手心，我的鬓，他的吻是补丁

让温暖的棉重新填满我的身体

夜晚，他俯下身为我涂抹乳液

我的腿上有伤疤，手臂有抓痕

康宁博物馆里的玻璃艺术品

三千年前，也被这样一双

柔润的手，仔细涂上木蜡油

我的心曾在人间劳动和等候

却得不到公正的称量

安多，这是我第一次

感受到一种公正的爱

鞋子在床边，不为潜逃

你哪里也去不了，它知道

在夜晚突然惊醒的时刻

你的左手在棉被里寻找

我的右手，让它不再被遗弃在大地上

昨晚，你用它指给我看

我们爱的形状，天亮前

那些美丽而污秽的幻象永不够用

持续的经营告诉我们

爱，绝非一件闲事

它的衣襟遮挡它带给我们的伤病

它因爱我们而不搀扶

而我们，仅仅是它众多品类的一种

安多，我和你，像爱人，又像兄妹

此刻，我们的爱完全得如同一声赞美

但好事情的消逝会和坏事情的出现

一样急遽，雨水会锋利

手刃我们玻璃一样薄薄的皮肤

而生活就是空下来的房间

真正的家应该有淡淡的霉味

真正的家，是有一天

我们坐在一起，和寂静恢复关系

神灵的钟摆荡来荡去

木蜡油会一点一点脱落

那些盛满爱的玻璃器皿也会碎掉

我们光着脚，收起那些不知错的碎片

并凭此度过漫长冬日

柚子的轮廓/刘阳鹤

——为小侄女一岁生日而作

百日宴上，我远远望见你

目光里尽是生命的欢跃，

身却如蹲伏的幼虎般向未知蓄势。

看你学步时，我不禁回想起

轻快的童年，曾在翻飞的鸽翼间

悄然生过风：其间有我，与你父亲

事关归巢的时间竞赛——

他势必会挑选上乘的信鸽快去速回，

而我偏爱的观赏鸽定会慢悠悠

展现郊外的和缓。赛后，

我们或快或慢地感应人生的磁场，

恰似你已学会用手指示人

以事物莫名的轮廓。

2023年3月19-20日于西安，兼示柚子的爷爷、奶奶，及其母亲。

Ein Liebeslied /芸姬

“Bring mich weg”

是夏季躲进一颗樱桃的方式。我们因愿望的感召

回到这片星光熄灭的海岸。

在月下涛声是个孩子，但我的红舞鞋

鞋印零落，如双脚残破的血渍，

为白沙刻下一道古老的褶皱。

你的双眼是高悬地平线的灯塔。

温习细密枝叶交织的方式，我们的吐息

随距离的消弭融化为一片海雾。

故我无法直视塔顶的光点：我是你的永恒之影，

只敢悄悄孕育一片透明花瓣的延展。

我们在灰色海风里起舞。纸一样的鸥群

隐于月色，在浸染中拓下低温的律动。

囿于夜幕冰冷的结构，我微颤的裙摆

成为“胀破”唯一可能的同义词：

而你的眼神依然遥远。

对于这场无声的舞剧，我们内心的温度

不过是匿封于朽木的白色烛火。

我的弧度因依附于你而选择出逃：

远离时间另一端的蜡质现实，海面下的引力

使你我每一次相触均沾满酒气。

一个人的听觉/高短短

装修工人用铡刀裁断瓷片

哐当一声落下的清脆

像铁匠敲击烧红的铁块

一个人身处异乡听到的声音

不再刺耳，因为什么都像是

从自己胸膛里发出来的

车流滚滚，江水也滚滚

老妇人走起路来，脚步啪嗒啪嗒

她背上的婴儿，咿咿呀呀

城外不知名的一声巨响

不过是，身体某处，小型的塌陷

赤壁/李晚

这天你就突然出现在我的主页，给我一个

劲敌。但不给我上了膛的小玩意儿，给我

对这个世界平等的寸劲。屏幕上滑动的手指

像软笔，像一支射出，但从未射到的箭、

犹豫在古代。这天里手机紧跟着说话，元年

绑定着周年，更聪明的发布了。雨慢。

风带着不能跳过的广告

这天我的阳伞风中逶迤着，草地戳出腥鲜的泥痕

野餐是否还继续呢。草的剑锋，小丘上年年

突刺，秋的集散，我一时偃卧如城郊。

有活物在风中？

凯里芦苼/吕布布

一座州城在蜕变时无法怀旧，

夜间行车想到任何人都可从未来

抛出一件旧事物，如同褐鹃隼

进入你的远光灯，一丝丝春雨

在凯里天空轻吻红绿灯，直到

它变成绿色。经历脑轰的人

站在公路边像个聋子，饮过米酒。

还不到中午，斜角劣制灯光

在博物馆立如芒刺，历史使

吹芦苼的人，从苦役中

解放，在诗意家乡各得其所。

高排芦笙谁之芦笙，吹过之后，

无音之笙，择善而从。

明日预见风雨再起，难遇手艺人，

铁索重安江，恬然不因我遨游。

笙挺直无枯，仍在形式中置为

木质与沧桑之物，与三月同在。

假想/程川

暴雨摘除寂静，黑，且让他悬浮如遮羞的梦境

沿着年久失修的闪电，依次确认

那些照亮自身的事物是否有着通天的命运

未能厘清的问题诸如此类：母亲的咳嗽与窗外的狗吠

㇄推心置腹

肉身以怎样的苟且构成我对灵魂的笃定

恍惚，像我平衡二者的联系——

唯有雨过天晴，我家门口才经得起青苔的反复推敲

荡秋千/马映

那棵树举着淡黄的伞状冠

在明亮的日色里摇自制的小花环

她观察雏鸟争食时尖喙的夹角、小粒火苗舌

照拂雷雨夜惊惶明灭的街灯如照拂迟钝的闪电。

来往之人每自由采食一次她亲酿的芬芳

都像接受一次准备充分的入户普法

觉知到良知作息如青苔的显隐。

是否受到春日器重，在她看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可以自己清数自己朴素的花枝

用小叶刀切割风布，晃细碎的光钻

并独立做出决定——

是否为过度啮啃她的虫蚁开具谅解书。

你从未见过那么轻盈的秋千

当她悬坐在自己的香气上荡啊荡

过春天/北鸟

那个冬末坐火车离开宁波

途中经过废弃厂房

一排蓝色简易棚

天空飘着大雪

一个捡废品老头

肩上托着青蛇皮袋子

逆着风走

下意识打开位置

地图显示三十里铺

十里铺在西安

小苏村

褪色的石碑

第一次去那里的夏天

周围堆满垃圾

一只猫站在土墙头

晚风吹过几棵枯草

男孩在夜色下练习拉小提琴

走样的音符

正如他潦草的青春

从十里铺到三十里铺

搭乘记忆快车

只需要五年

时间是一个抽屉

抽屉里布满暗格

布谷叫着

这就是全部的春天

汹涌的海/胡超

入住威海宾馆

朋友跟我介绍

这是公务宾馆

比较安静

他又说

住过不少领导

我不太感兴趣

站在窗前看

被隔音后的暴风雨

后来

我们在酒店大厅

借来两把伞

在一片静穆的氛围中

往海边走去

一种近似毁灭的声音

不断地抽打着我们

终于

我们 看到了它

汹涌的海

——大家讨厌的那种海

我爱这种海

鲜花快递/程继龙

距上次送花已有十年时间

每当我柔声问她，她总是回答

“还不如请我喝烤奶，吃炸鸡，享用缅甸蟹”

她竟然开始网购洋牡丹、云南玫瑰

郑重地揭开封条，打开小小的门

里面跑出细微的香味

氛围肃穆而美丽

那些修长的身体，紧紧地裹着白纸

如果她们有眼睛，会偷看一两眼

假装再睡一会儿

接下来进入醒花环节

房间里的华灯照着她们，梦境上空

会不会浮现一张王子的脸庞

是脉管还没有扩张到理想值

还是失去的时间不易补回

肋部是不是还积压着

不易排除的疼痛

一旁的器皿充满期待

玻璃瓶洁净，青花瓷古雅

容颜倒映在水面上的天光云影间

一个暂时的归所

平原深处的挪动/许氶

从白色台阶往前走，越来越高，

到了西海岸旅馆，门口立着两只飞鸟

像棕灰色少女，静静等候

该如何起飞，或者飞向哪里

并没有人知道。很多人都往前走

越来越高，风开始吹着，鸟的毛发

和人们的脚步。台阶直通顶楼

露台如祭台，常有受惊吓的鸽子

飞来落脚。从白色台阶往前走

走到顶楼，继续走，走向短暂的平原。

走向无人认领的落日，

在那里，道路洁白，铺满月光

找不到黎明的分歧。在那里

星空总是羸弱，却能照亮很多青年

曾无法看见的路。到西海岸旅馆

众人在露台上弯腰，演练着

一次又一次，不愿提及的飞翔。

或者说，一群棕灰色鸽子振翅起飞

宛若无数青年，在平原深处轻微挪动

附近的人/禾必

附近的人在屏幕里列队

签名栏是红色的

仿佛一堆闪烁其词的简历

再往前数几年，他们应该是和我一起

盖泥房子的人。我们吃大锅饭

讲粗俗的笑话，并坚信，真理就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倘若老天爷赏饭

就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福报降临

来自邻人的光依然将我照亮——

这消费主义的光，已被赋予价格

标签和价码是红色的，而他们

是真实的。其中的一位

甚至为我和妻子睡前的争吵

拨打过无人接听的投诉电话

而现在，他以数字的样态与我作陪

在这个卑鄙、狭隘的夜晚，许多人

走上同样的虔信之路，试图从锅碗中

将自己抽离。手机和身体同时发热

我们写下新的文字。让几行代码

飞进了附近的人的冰冷的窗棂

女妖/周文婷

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购买一个名字继续生活

用光进行洗衣，做饭，谈恋爱

要像个女妖一般

每天咀嚼着喜怒哀乐，增强免疫力

空闲时为好运气划分性别

封侯封疆土

晚霞祈求我，尽快在眼睛里收割它们

尽快把形容词穿在它们身上

尽快拔出身体的美丽

让它们观摩学习

不断抚摸时间的边缘

直到起了毛线球

我要看看万物邂逅欲望

爱情和自由如何将红尘颠倒

如何燃烧，尽情燃烧

请不要看着我，请不要向我求救

我要一直都在你的眼睛里，荡秋千

二环作品展示

冰镇过的老人即事/边宇

冰镇过的老人站在虚拟的门旁

对于春天，他有一种原始的憎恶

某一刻，门被打开，一前一后

我们迈入。一秒钟的等待……

人间已换，世界在零和一的游戏中

把一朵花当做导弹发射向外太空

我们并肩而行，门外，寒冷

无人。冰镇过的老人没有拐杖

我背起他，向那不明之地挺进着

远景中我们成为一团小的墨块

一个无人从身旁走过，对我背上

正在吃冰激凌的老人惊讶不已

招呼被省略，表达成为了哑巴

地球上所有的语言都已不再适用

冰镇过的老人嘴里吐出热气

我的耳朵感受到那热气里的冷

门被再次打开，有两个无人走出

厌倦已释怀，他将那枸杞一饮而尽

棕树赋/沉墨

中央公园，棕树身上的

每一片棕，都是一张网

新结的，从早结的怀里

抽拔出来，攀爬到高处

越往高位

网越结越小，网越结越密

蓝色口罩/边围

可遮挡，更可隔离。

让哪怕一句废话也无法从口中

渗漏出来。算是一道屏障。

如今更像文物了。毕竟，

印证着一段极为特殊的经历——

与病毒曾悄然搏杀过。

出于怀念？统一的色调

被一个不怎么真实的会场沿用，

有点活泼，有点严肃。

但都是来搞笑的！相机

记录下的最多是一长串客套，

没有感情，只有些平仄。

那好吧，“各位尽情表演。”

面具无需摘下而紧紧包裹住人性，

莫担心泄密。“真的无人关注。”

神采奕奕的三月/履风

我对盛开的花儿知之甚少

也不是今日才有的事情啊！

过去只识你不识花的浪漫

在此刻落英缤纷的小路上

你说是不是个天大的罪过？

清晨可来不及去仔细看它

傍晚回家途中又开了几朵

拿着手机一朵一朵地扫描

小心地捡拾起一片片芬芳。

花瓣肆意飞落在倒淌河上

十只沾染花粉的白鹭黑鹳

在灞河橡皮坝上驻足远眺

你看它不看它都别无两样

安之若素如在酷暑严寒呀！

我住过县城省城北郊南郊

时至今日才敢说有幸造访

这样一个神采奕奕的三月

可惜怕冷没换上我的花裙。

世间的花儿都坚定地相信

所以毫无保留地全力盛开

尽管每朵都共享一个名字！

我拿着臧棣的诗歌植物学

也打算去看看成都物候记。

我们的世界/左右

小区楼下

一位盲童在开怀唱歌

一首接着一首

虽然我听不见

但我

愿意

为她驻足

怀念山/水良

许多年，我与山互不相见

站在河的两端

默默经历着量身定制的苦难

它被劈开，我被阉割

我的父亲没有想到过他的儿子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而山就是它自己的父亲

去年冬天大雪落下

山裸露皮肤

我只着单衣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大河冻结成冰

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我和山都像被鞭子抽打的老牛

被汗水中的盐分侵蚀着血肉

不叫，也不反抗

它已经被劈开

我已经被阉割

比如……/宁海云

比如，爱情有什么用

比如，婚姻有什么用

比如，拜佛有什么用

比如，喂养一只流浪狗有什么用

比如，我踩了你一脚道歉有什么用

比如，冲进下水道的女尸，为她悲伤有什么用

比如，被保安暴力撕碎衣服的女人，为她声援有什么用

比如，被前夫泼汽油烧死的女人，为她捐钱有什么用

比如，黎明取代黑夜，有什么用

比如，冬天取代夏天，有什么用

比如，人类形而上的生活，有什么用

比如……比如……

比如，比如有什么用

听雨/袁源

这场雨

我从它小时候就认识了

现在它还是很小

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

它把鸟鸣也编织进了

这无边的絮语

猫在窗台上站着

眺望窗外

雨声和鸟鸣进来

先到达它的耳朵

再到达我的

现在猫从窗台上下来

来到了床上

它的脚掌从我

露在被子外面的

小腿上踩过

像冰凉的雨点

油泼面馆/孙小龙

走进一家油泼面馆

没有旋转门

不提供代客泊车服务

二维码和每个人打着招呼

凉菜保留着在田野里的性格

咖啡与面汤的阶级分化看起来不可调和

但西服也似是面馆的常客

可是与泥土却不过分熟络

看那面是月光的颜色，风的形状

阿姨通过碗读取着食客的心事

她悄悄地说面馆里别讲政治和生意

也别讲政治生意

聊会油和辣子的乍见之欢

那不止于厨房的热烈

天气好时

就去解面与麦田的不解之缘

想一想称取面粉

显示出的是不是命运的重量

我吃完一大碗

与阿姨对视而笑

扫了十二块钱

市场经济下

总是要定价的

换房记/王春天

银行将我俩的生命按月给拆开，

抵押那么久的未来算不算悲哀？

层楼误的何止青春还有余生啊，

熬白我头发的将是一张银行卡。

中年发福的身体扛下巨额房贷，

你我奋斗一生只为这空中棺材？

生活是一匹五花大绑的五花马，

想喝酒啊喊五魁首啊压力贼大！

忒别感谢

本期观察团成员为新秦诗贡献的视野

丨曹 僧丨王子瓜丨莱 明丨沈 至丨玉 珍丨

丨王江平丨叶 飙丨拓 野丨霁 晨丨陈 翔丨

丨黑 辞丨胡了了丨陈 宇丨余 贺丨彭 杰丨

丨吕布布丨程继龙丨徐星汉丨子 非丨袁 源丨

（新秦诗总第九期·观察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