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敏姐

唉，岁月不饶人。敏姐白发苍苍了，姐夫也苍颜皓首了。想当年，姐夫俊如潘安之貌，从老家脱颖而出，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大学，又进了电影制片厂，转而到电视台。想来，敏姐真有眼光，不见意中人不嫁！敏姐家一厅三室，宽大豁亮，三个女儿各奔东西，平时就老两口在此居住。敏姐本就性格外向，见到我们又格外亲切，遂有说不完的话。她快言快语，动作敏捷。说话间她忽然起身，转而拿了个小纸片，直送到我跟前。纳罕之际，看清了——原来是从报纸上剪下的我的照片！那是《北京晚报》创刊五十周年庆祝活动时，对在职的编辑记者配上照片的介绍。敏姐辗转看到了，特意将我的那幅裁下收藏。看似小事一桩，但那份儿用心，那份儿专注，那份儿认真，蕴含了多少亲情？我怔怔地看着，表面上呆呆的，内心却热腾腾的。一股热流，随之窜升至脑际。

还没等我回答，敏姐又说：看到你的书了，看到我婶子了！我又一怔：什么书？

“你写的呀，三叔给我的！”敏姐说着，找来那本《心路成吟》，并翻开了有我妈妈照片的那一页说：“我婶子！”

敏姐说的“婶子”，即我的母亲。

“平生念此心先乱”。不听不看则已，一听又一看，如同电击，轰然而鸣！热流瞬间化成眼泪，直冲眼眶！眼看窘态毕露，我赶紧抽身而起，佯装去方便。还没走到卫生间，眼泪已然砸到地上！

妈妈，敏姐说看到您了，您听见了吗？当年在饶阳县吕汉村那个大家庭中，下地干活，推磨碾粮，烧火做饭，喂猪喂鸡，谁与您处的时间最长？谁与您交流的机会最多？我们兄妹五人，都不如敏姐有发言权啊！她说了许许多多我们闻所未闻的事，妈妈的艰辛，原来也与敏姐相连呢。怪不得敏姐说，她最生气的事——您去世的时候我们没有告她……

妈妈，敏姐现在生活得非常好，她非常想念您，看到我书里您的照片，她一声声的“婶子”，好像您就在身边……

在卫生间，我心潮翻滚着，眼泪滴洒着。尽管不断地冲洗，但泪水还是恣意地流淌。好一会儿，我才平静下来。回到客厅，为免尴尬，赶紧换了话题。聊其家庭，聊其女儿，聊其外孙女，聊其日常生活。

我发现，敏姐虽然年届古稀，且满头白发，但为人处事、言行举止，却非一般老人可比！她的思维，她的反应，她的豁达，她的时尚，她的心态，令我刮目。譬如，为找回青春而补拍婚纱照；譬如，学习西方，寝室与姐夫分居；譬如，人际关系，主张多联系、交益友，至今随着姐夫走过的单位，都有她的许多朋友；譬如，拒绝“过份节约”，不当钱财的奴隶，购买装饰家什物品，只要喜欢就不嫌贵……

共进晚餐后，我们刚一提出找旅馆，敏姐就急了：住什么旅馆？家里三间卧室呢！我们当然明白话外之音：都是家里人，还住外边？我不得不解释，住旅馆是为了大家互相都方便，也为了我们离去之后免遭清洗被褥的劳累。敏姐是开通人，听我解释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

第二天，我们观光石家庄市区、到郊外游览赵州桥，敏姐夫妇俩还叫上其女婿驾车，陪同我们一起出行。告别石家庄返京之际，敏姐夫妇俩频频招手，还嘱咐我们一定常来。

后来，我们兄妹几人一起，又到石家庄看望了敏姐。

……

最近一次见到敏姐，还是去年国庆节期间回老家，在堂弟纪从志家。一年时间不到，敏姐怎么就悄然走了呢？悲痛之下，写下这篇悼文。

敏姐，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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