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与救赎的棋局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让你盯住就盯住，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特别要注意他平时同什么人往来，常去什么地方。”刘剑雄不耐烦地瞪朱顺一眼，本来不想说出其中的原因，为了让朱顺坚决执行他的指令，终于说出其中的奥秘。据可靠线报，吴雨声的好友、军火案中头号通缉犯李清泉没有去日本，出事后一直躲在天津，极有可能秘密潜回安庆，与同案犯吴雨声联系。

这便是当时在北京他二舅没有说出的另一半话，前几天二舅寄来一封密信，向他透露了这个秘密。正如古人诗中所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二舅的信再次点燃他内心的复仇欲。如果情况如二舅估计的那样，利用李、吴秘密接头的机会，将他们一并抓起，吴家就完蛋了。稀世珍品《夜宴图》，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小桃红，都将成为他伸手可及的战利品。

“这么说放吴少爷原是舅老爷主意？”

“对，二舅同意县里放人，目的在于引蛇出动，利用吴雨声当诱饵，钓到李清泉这条大鱼！有关内情，不但要瞒着金县长，连胡鸣九也不能说，办成了，我们就立了大功！”

朱顺茅塞顿开，没想到放人背后有这么多讲究。他认为吴家院房很大，前后好几个门，加上宝鼎行、库房、茶厂和城里其他房产，吴雨声活动空间很大，靠他和几名手下很难全面监控。

刘剑雄认为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单靠他和几名手下不行，要充分利用吴家的内线，特别是陈巧妹。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监视吴少爷，巧姑娘的作用无人可以替代。想到这儿，朱顺不得不佩服少爷老谋深算。前一阵子，巧姑娘准备接父亲来城里看病，托他租一套房，少爷指示他利用刘家关系，帮她租一套价钱便宜的房子，说巧姑娘哄好了，他们便在吴家埋下一颗钉子。他很快按刘剑雄指示，动用刘家关系替巧姑娘在城西租了一套房，价钱不到市面的一半，以此笼络她。

离开刘剑雄后，朱顺迅速跑到出租屋找陈巧妹。她正在清扫房间，见他来了，连忙领着他进了堂屋，替他泡了一杯上好的清茶。他发现她父母不在，问起二位老人。巧妹说爸妈住不惯城里，尤其她爸，成天吵着要回乡下，说年纪大了，要老就老在乡下。由于父亲的病有了起色，她不便阻拦，只好送他们回老家乡下。他们回去后，她打算退租。他认为房子不用退，留着她住。

“我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空落落的有什么意思？”她表示不必花这笔冤枉钱。

“那有什么，正好我可以常来陪你。你舍不得出房租，我帮你出。”他盯着她漂亮的脸蛋，伸手搂住她后腰，在她耳边亲了一下。她半推半就地靠在他肩上，低头不语。他关心地说，过年你就18了，也该为自己打算，吴少爷不娶你，你总不能在他们家守一辈子。外面有房子，多认识一些人，有机会我帮你介绍个好人家。她说不用他操心，有大太太为她做主。他不屑地说，大太太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凭什么帮你做主？她说少爷这次回家，对大太太可好了。

“我明白了，你还是想留在吴家？”朱顺笑笑说。她低着脑袋不说话。

“如果你真想留在吴家，唯一办法就是把二太太撵走。”

“不用我撵，她刚从北京回来就与少爷闹僵了，少爷把她赶走了，她一赌气跑到李家去了……过去我在少爷面前说二太太有外心，他非但不不信还骂我。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连管家钥匙也收回来交给大太太了。”

朱顺不以为然，提起前几次小桃红离家出走，吴少爷一求情她就回来了，说明吴雨声离不开她，她也不想离开吴少爷。因此要撵走她，非抓住她痛脚不可。

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连忙问有什么好办法。他认为必须摸清小桃红与谢裁缝之间的关系，以及她一心想离开吴家的真正原因，特别后一条，才能令吴雨声彻底死心。巧妹问具体怎么办。他叮嘱她，紧紧盯住小桃红，特别近期她与什么人接触，常到什么地方去，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立即向他报告，他自有办法对付她，将她永远赶出吴家。

吴雨声坐在书房里，看着桌面上一个牛皮纸信封，从中抽出一份事先拟好的供词，越看越生气。今天一大早，胡鸣九将他叫到县府办公室，让他在这份事先拟好的口供上签字画押。胡鸣九的目的非常明确，要他将军火案的责任全推到李清泉头上。吴雨声保外就医从大牢里放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救李清泉，胡鸣九让他作假口供陷害对方，他当然不肯。胡鸣九表示放他出来看病，不等于案子了结，他只有在口供上画押签字，与李清泉划清界线，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话讲到这种份上，我只好挑明了告诉你，这是上面意思，明确地讲是北京方面的意思。这样既不得罪军方，也不得罪外务部，总统府与总理府大家都有面子。”胡鸣九思忖片刻，亮出手中的底牌。

“那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做这种事。”

“如果你不签字，就算现在你在家里养病，说不定哪天上面发话，你还得回监狱继续蹲班房。”

“胡大人，你想威胁我做假供？”

“不是威胁你，我不过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你是这件大案中的主要从犯，如果不是法部务总长亲自批示，至少关20年，甚至会掉脑袋！”他见吴雨声双手抱着脑袋不说话，语气缓和许多，表示不逼他马上签字，让他将供词带回家认真看一看，想通了再签字也不迟。

吴雨声看着桌面上的供词，想着早上胡鸣九那番话，越想越恼火，伸手划着了火柴将它烧了。口供虽然烧了，压在他心头的疑虑却变得更为沉重。放出大牢后，他成天在外面喝酒、泡茶馆，无所事事。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假象，目的是为了迷惑警方，以便暗中与同盟会成员联络，悄悄打听李清泉下落，以及案子背后的复杂背景。他知道胡鸣九放他回家，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必须利用放出来的机会为清泉洗去冤情，甚至将案子翻过来。

要做到这一点，与竹韵见面成为当务之急。他派人捎话，她不理他，前几天特意给她送去一封信，而她没有任何回应。由于情况紧急，他决定冒险去一趟李家，无论如何要跟她见面。

他刚要出门，吴文突然走进。见到吴文，他说不出的激动，迫不及待地问起北京的情况。吴文大致说了有关情况。尽管他说得非常简单，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竹韵通过钱枫亭四处奔走，县里绝不可能放人。此前他一直以为潘氏出钱救了他，与竹韵没任何关系，甚至认为她去不去北京都无所谓，根本没想到她不但打听到许多内幕，而且说动了法务部下文，令案子有了转机。

想起那天他放回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她，他不该听信巧妹和其他人的话，对她产生误解，才会发生她赌气出走的尴尬局面。他一边骂自己愚蠢，一边吩咐吴文备车送他去秀子家见二太太。吴文忍不住笑了，一脸神秘地告诉他，二太太已经回来了，正在东厢房里等他。

吴雨声匆匆赶到东厢房。小桃红站在窗边出神。他推门的一瞬间，她转过身，眼神里有种异样的平静。他动情地走上前，向她赔礼道歉，说他错怪了她。他边说边伸开双臂想拥抱她。她一动不动，身体语言中隐含着委婉地拒绝。他双臂迟疑地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来，表示李家门外有人盯梢，他不方便去见她，不得已才给她写信。

“我的信收到了？”他问。她点点头，表示收到了。“竹韵，我太自私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先不说这些。”她打断他，“我问你，去北京之前，有关那份绝密文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听谁说的？”他反问，吃惊地瞪大眼睛。因为这是他和李清泉之间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你先告诉我，文件是不是在你手上？”“清泉特别叮嘱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连你也不例外，所以我没敢说。”他犹豫片刻，承认确有其事，李清泉去日本之前，悄悄将文件交给他保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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